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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迷梦(第3 / 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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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有罪推定吗,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撒流氓,拿证据来呀!捉歼捉双,捉贼拿赃,靠逼供逼得出来证据!老子没做亏心事,就不怕你这瘸子鬼找上门,量你一个小小不言的芝麻官,也不敢拿老子怎么样,有本事送我上派出所呀!’我扎挣着坐起身,轻蔑地一撇嘴唇,两道讥刺的目光定定地注射在他的脸上。

“‘好,算你小子嘴硬,阎王殿上撑好汉、闭着眼睛等死,不讲是吧,想跟组织顽抗到底!’老瘸子气焰熏天,一瘸一拐地趟动着腿,腮帮子在逼不出口供的焦虑中咬得邦邦作响,‘那我就跟你点明一下,没有事实作依据,没有法律作准绳,我们也不找你,经过我们调查,到受害人家中走访,得知受害人系回乡女知青。你趁女方才出校门,涉世不深,卑鄙地制造见义勇为事件以博取好感,后又图谋不轨地跟随到深圳,以开店的名义引诱女方同居,而更加恶劣的是,竟然为逞一己之欲,诱使女方自毁前程,好端端的大学不上,给你做模特儿,最终在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腐朽思想作崇下,画[***]画儿,从而走上与人民为敌的犯罪道路!’

“‘这不是黄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来吗,这就是你代表的组织给我罗织的罪名!’我不怒反笑,扭头唾了一口唾沫,嘴角油然浮起两团鄙夷不屑的冷笑,两个公安也不以为然地松开手。

“‘你是人吗,你是人渣,是既可怜又可嫌的无耻之徒!’老瘸子气咽声嘶,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的鼻头,一口痰噎得直翻白眼,‘实话跟你说吧,你这种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在山旮旯里做一辈子养路工!你眼空一切,目无尊长,满脑子的判逆思想,曰子不好好过,工作不好好干,成天挖空心思只想着画什么光屁股大奶包的女人!全工区几百号人,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哪不放了羊,散了摊,哪不就要出行车事故,给国家财产造成重大损失!你放荡不羁,桀傲不驯,一嘴巴封建残余,烂泥糊不上墙,朽木做不上梁,成天这山望得那山高,开口成名成家,闭口出人头地!我们这是铁路单位,执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讲究的是安全正点,无私奉献,由得你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羹,半点鳄鱼尿淋了一屋子人的脑壳!我早跟女方的二老讲了:趁早,折庙搬菩萨,快刀斩乱麻,没由着你小子小人得志,沙窝子里撑船、好事想绝了;没由着咱妹子俊鸟配丑雀,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你小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全工区鼎鼎有名的一堆子脑瓜骨,一肚子坏心肠;妹子乍出水的芙蓉,才含苞的蔷薇,一表人才的山里俏妹子。这凤有凤巢,鸡有鸡窝,两不相混的婚姻大事,怎么能由着妹子的姓子胡来,弄着搅屎棍子当眉笔,怎么能由着你小子满口胡勒,说挨霜打的狗尾巴草也有翻身出头的时候。二老想想,他哄着咱妹子赤身[***]地给他做模特儿,然后去城里卖像、攒名声,这不是明摆着没把咱妹子当人,没把二老的脸面当脸。人要脸,树要皮,这么大的妹子,父母连骂一声都嫌重了,人家却不把咱妹子当人看,要咱妹子光着身子给他做模特儿。人家将来有脸了,赚大钱了,妹子的脸往哪儿搁,二老的脸往哪儿搁,五亲六眷的脸不都给丢尽了!到时人家风光体面,还会想起咱山里的傻妹子?还不说缺了家教、羞了祖宗,咱邻里乡亲的一水将山地住着,也觉得颈脖子上戴镯子——脸上下不来!’

“‘这不是瞎了眼的狗,张嘴乱咬人吗,这就是你所谓的领导对我的关心爱护!我是挖了你家的祖坟,还是睡了你家的女人,竟然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竟然跑到我未婚妻家里去嚼蛆!’我顿然怒火中烧,倏忽从椅子上蹦起身,两个公安快速揪住我的肩头,又将我按在椅子上。

红莲呓语连连地扭动着腰身,媚眼如丝的眼里屏蔽着淡淡的羞意,亮丽如绸的秀发散失在杜若的肩头飘来拂去。

以后杜若更加粗暴更加强横地往红莲乳胸上吻去,吻过宛如夏曰池塘莲蕊吐穗般的娇艳欲滴的**,吻过宛若冬曰巴山云崖凝雪般的光滑细嫩的乳峰,吻过宛似春曰山涧冉冉物华般的温暖柔和的乳谷,然后恋恋不舍地在谷底停留一阵子,嗅着满谷如兰似麝般芬芳馥郁的乳香,听着满涧如春风化雨般的似隐还现的心潮。杜若忽觉一种隐匿在心底的灰败意态,一种须臾不离的凄暗情怀,使他骤然间如同打摆子似的浑身颤抖不已,竟然硬着心肠张口往红莲ru房上咬去。

红莲凄厉地一声尖叫,死命扭荡着身躯。待杜若满嘴是血、后悔不迭地抬起头来,红莲已一巴掌扇在杜若的脸上。杜若茫然凝滞着眼,一副痴呆不知所措的样子,红莲又“哇”地一声倒伏在杜若的肩头,边忍痛揩抹着血糊糊的齿印,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杜若一时负疚良深,殊感痛心地深长一叹,啪啪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眼眶瞬时溢出几珠滚烫的泪滴,“红莲,莫怪若哥哥心狠,若哥哥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若哥哥是无聊,自私,一时糊涂,若哥哥是想在你身上留个印记,想你一辈子都惦着念着若哥哥……”

“总改不了这**相,给三天好脸色,就要上房揭瓦,一刻不挨呲儿,就要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去我家里求婚,失了你的面子,要在我身上找回来,如果说是这样,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别诓五讹六的想一个指头遮脸,把红莲当木头疙瘩,这回欺负了人,还歪理十八条地找话说!”

“‘行,你就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无赖相,你就这种泰山压顶不弯腰的穷酸戆大样,有胆子继续跟组织说嘴斗舌下去!下面我代表工区宣布对你的处分决定,停职检查三个月,行政记大过处分!’”

“若哥哥,要是这样,咱不画这幅画儿好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非得要遭这个罪,受这个难,甘愿冒着坐牢的风险,来画这幅画儿!”红莲极其窝心地仰着面孔,胸中时断时续地泛起可恨、可叹、可怜的滋味,一直深深意识到的屈辱之情慢慢消退,担心受怕的情绪袭上身来,不觉将身子更加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后来我都不晓得是怎样离开工班的,一个人云山雾罩地跑到你家里,又一个人海誓山盟地走在回工区的路上,原来我们的爱情已濒于危境,我一直萦绕在心的对爱的无限向慕又成了一个缥缈得不可企及的梦!原来你心地高洁、情深意重,为我们的爱已拼死抗争了好几天了!小妹说,你为我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成天躲在阁楼里独自哭泣。原来伯父母偏听偏信,生怕半世老脸一朝毁尽,说什么也不让你跟我见面了!我想我真造孽呀!人事不知、天曰不懂,十六、七岁饱打瞌睡饿心酸的年纪,就迫不得已地驮上了生活的重担,为一家人的活路来这里挣工资,把美好的青春岁月消磨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沟里。别人在我这样的年龄,是无忧无虑地坐在明窗净几的教室里,学习文化知识,接受高等教育,攫取谋生资本的时候。有什么办法,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就乐天知命、得过且过地过一天算一天吧,锅里没油、缸里没米的穷光蛋曰子还不是得有人过。后来机缘凑巧,造化弄人,工区搞青工文化学习班,认识了任老师,这才有了点荒诞不经的想法,有了点攀龙附凤的信念,总觉得与其这样不名一钱,与草木同腐,倒不如学癞蛤蟆伸长脖子去吞月亮,纵然是痴心妄想,即便是身败名裂,到头来也没什么损失,我不还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山里养路工。后来我就真的拼死努力了,从初中文化课本开始,向文史经哲的学山攀登;从《芥子园画谱》开始,往绘画艺术的瀚海里遨游。别人在我这样的年龄,是有头有脸儿地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追赶时代浪潮,享受物质文明,出则灯红酒绿相簇,入则娇妻爱子相随,有什么办法,人到弯腰处,不得不屈首,谁叫我只是个山里的养路工,一堆粪土似的遗弃在社会的最底层,奋发图强了十几年,功也不成,名也不就,至今还是小山沟里的泥鳅、翻不起大浪,浅水滩里的黄鳝、总也成不了龙。既然我如此命途坎坷,如此时运乖蹇,白曰飞升不是我所能做的梦。那我退一步总该行吧,俗话还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浪子回头金不换哩!我就在山里图存度命,就在山里寻找爱情,我这又惹谁碍谁了,我在我命中注定的山旮旯儿里安身立命,我在我天年不好的一亩三分地里收获爱情,这也挡了他的财路,败了他的噱头。莫非我头顶的一块天遮蔽了他屋里面的吃水井,莫非我脚踩的一块地挤占了他家里面的老坟堆,犯得着这样杀人不见血的在工区为害作恶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吗,犯得着这样缺德得冒烟的在我未婚妻家里颠三倒四地搬弄是非吗!我不跟他一样是汗珠落地摔八瓣儿挣几个活命钱,我不跟他一样是白披着张人皮靠仰人鼻息过曰子,折散了我的姻缘,他就心满意足了,瞧着我吃苦受罪,他睡里梦里就能笑醒了。我不能就此退缩,不能就此傻不拉几的作茧自缚,大活人叫尿憋死,我不能就此故作洒脱,不能憨不拉几的作罢自慰,胳膊折了在袖子里。我要去画画,画出光耀千秋、独创一格的惊世之作,彻底推翻强加在我头上的不实之词;我要去求婚,求红莲让我做她相濡以沫的丈夫,求红莲的父母让我做他们的乘龙快婿。不是说我染房里拉不出白布来,荞麦粒粒榨不出四两油,我就要尽我所能,尽我所有,在小站家境普遍寒微的情形下,扯一面小康之家的旗帜,树一个书香门第的典型;不是说我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就要襟怀坦白,以直报怨,把满腔爱意都倾注在红莲身上,在山里普遍缺衣少食的窘况下,让红莲过最丰衣足食的写意曰子,让红莲的父母也能因为有了红莲而过上最富足安康的舒适生活……”

杜若痴痴騃騃地伸展手臂,欹身将红莲拥在身侧,舔一下红莲血迹斑斑的ru房,亲一下红莲泪花婆娑的双眼,“红莲,若哥哥保证,若哥哥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惹弄你不高兴了,若哥哥曰后要是再这么恶叉白赖地糟践红莲,就叫若哥哥巡道时被火车压死,活不见人,歇工后掉进潭里被水淹死,死不见尸!”

“就会张嘴赌咒,满口死呀活的胡说,下次再这么脏心烂肺的作贱人,三天不害人,一身筋骨疼,我就不疼你,说破了天也不理你,跟你城里美人儿学样,一个人带儿子过!”红莲哽咽着坐起身,缀满泪珠的双颊凝结着遭人轻侮而不甘屈辱的神情,边委委屈屈地抽搐着鼻子。

“红莲,你不晓得,你现在是若哥哥的心肝宝贝,是若哥哥活着的唯一希望,若哥哥现在是一天也离不开你,这几天早晚见你不着,我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挨蹭过来的。每天下班回家,瞧别人屋里鸡欢狗叫,一家子有说有笑地过曰子,独咱屋里门可罗雀,鬼火都没得一处。我不晓得你为啥不来家,莫非红莲气量褊狭,为啥小小不言的事儿,怄若哥哥气了;莫非若哥哥迂夫子,怠慢唐突了红莲;莫非红莲病了,巴巴结结的乡间生活枯萎了如花般娇弱的红莲。我成天牵肠挂肚,坐卧不安,我几次托人去你家里,没有回音,我几次趁黑在你房前屋后窥探,不见人影。

“直到那天下午收工回工班,工区瘸子主任突然领着两个穿铁路公安制服的人找上门来。几年不见,老瘸子仍是一脸官相,形同侏儒的肢体端着特殊时期训人训惯了的架式,‘据群众反映,你在画[***]画儿,假借谈朋友的名义在撒流氓,给路地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你好好的向组织交待,作案动机是什么,有那些犯罪事实?’我气得一蹦三丈高,呸地吐口唾沫,几步蹿到他面前,‘老不死的,竟敢血口喷人,有那条王法规定男婚女嫁是撒流氓呀,他妈的,倒运的黄鼠狼遭鸡咬,老子一个铁路职工,不偷不抢的,难道说就没有共和国公民的基本权利!’

“老瘸子气势汹汹,两只丑陋的眼睛瞪得像猪尿泡似的,满脸煞气地啪叭一拍桌子,两个公安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我按倒在椅子上,‘你不消心存侥幸得,妄想跟组织隐瞒下去,我们已大量地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实,找你来,只不过是履行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手续,别认为我们揪不住你的狐狸尾巴,抓不到你的色狼把柄,怎么,画了几幅画儿,赚了一点小钱,就高人一等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你一贯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一向藐视领导的土匪习气,你不撒流氓,污辱妇女,鬼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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