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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幻影(第2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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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张口欲言,然而嘴唇己被任燕喘息吁吁的牢牢堵住;杜若抽身欲走,然而任燕就像一滩泥似的紧紧地偎贴在身上;杜若恼羞成怒地枉自挣动了一阵子,大脑思维开始混乱,周身血液开始奔流,更有一种似痒似酥、似麻似醉的感觉开始渐次游走,使他骤觉全身无比舒适、无比通泰,恍若飘飘欲仙一般。瞧任燕星眸微睁,眼影宛如五月鲜花一样明媚,瞧任燕脸红欲泛,双颊俨如七月流火一样亮丽,瞧任燕肌肤润白,通身浑如冬月腊梅一样馨香四溢。杜若濒临崩溃的神经才又慢慢地和缓下来。这时他只觉得一直纷纭在脑海中的顾虑开始打消,一直滞留在心境上的疑虑开始祛除,久长时期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情感、病痛着他的心髓的所有猜忌、狐疑之情也一扫而空。他躬身抱起紧贴在身上的任燕,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单膝跪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任燕的手掌,望住任燕傻了似地呆呆默望着天花板的眼睛:

“任老师,你对我的情,这一辈子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爱,这一辈子我不会忘怀。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是我能有点出息的指路明灯。但是,任老师,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我在城里安安生生地上个班,顺顺当当地拿点工资,然后老婆孩子平平稳稳地过曰子,这是我的理想吗!是我大半辈子为之苦追苦求的中国梦吗!我真的就这么庸俗,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奋斗,只为换取一张城市户口?我真的就这么无耻,把自己大半辈子的情感,只为换取一块城市的敲门砖?我们不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非得拘泥于儿女私情,非得在一张床上爱得死去活来!其实我在心里面早当你是我亲密爱人了,是我可以冲你哭诉,冲你骂娘,冲你摔耳光的人生伴侣。我再昏,也忘不了我的初恋情人;我再蠢,也忘不了你对我的付出。几多午夜梦回,我想的都是你,几多成败得失,我想的都是与你同悲共乐。我知道你茹苦含辛的在城里一个人带儿子过,等的都是我;我知道你素面朝天,拒绝所有诱惑,是忘不了我们在山里的那份情。但人活在世上,总得有所不为吧,总得有点羞耻之心吧,总得有点荣辱之感吧。我读的是圣贤书,成就的是痴人事业,一辈子就得志存高远,就得胸怀远大目标,不能因为世路艰难而丧失理想,不能因为沉沦不拔而失去精神支柱。我如果就此歇笔,首先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指引我走上艺术征途的恩情;其次对不住红莲,对不住她抛弃世俗成见助我登上艺术峰峦的恩泽。子曰:‘言忠信,行笃敬’,‘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我这一辈子只会匍匐在你的石榴裙下,尽我最大的努力使你过最安康富足的曰子,永无二心,永无休止!但现在我不能与你卿卿我我,不能与你在一张床上儿女情长,不能违恩负义地不讲一点良心!我们十几年就这么旷男怨女地过过来了,还在乎这一天两天的时间!”

任燕心头一阵狂跳,极不自然地抽出手,遮饰般的走到池边,伸手试试脸盆的水温,斜眼瞧杜若正笨手笨脚地脱着衣服,浑身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解一粒扣子还极其艰难地吁一口气。任燕不禁又心生怜惜,赶忙笃定住兀自七上八落的心神,弯腰替杜若解起了衣扣。

杜若浑身一热,一股感激的热流融合了极度的喜悦快速地涌进心房,使他骤然间痴痴迷迷的发起愣来。瞧任燕一副体贴入微的亲密情状,细腻白净的面庞还依稀有当年的红润,如花似锦的眉眼还葆有当年的姿采。时光如水般流逝,岁月如风刀霜剑,任燕竟还是这么年轻、这么美艳、这么楚楚动人。那曾经刺激得杜若热情如火的双乳仍坚挺如峰,那曾在无数个夜里使杜若辗转难眠的臀部仍浑园如月。杜若深感惆怅的喟然一叹,像要挽留住一个破碎的美梦似的下意识地伸手抚着任燕,“唉,真是造化弄人啦,两个就快要老去的苦瓜,却怎么也结不到一条藤上!”

任燕闻之一震,睁着霎时间变得十分娇艳的眼睛,千奇百怪的盯视在杜若的脸上,媚态横生的嘴角还挂着几许温顺的笑意,“你这样意犹未足,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老了,拖着个残花败柳的身子还不知趣儿的像贴牛屎巴巴一样非要往你身上贴!”

杜若欲言又止,一缕讪笑凝滞在脸上,不觉慵困不堪的打个呵欠,一边更显心思涣散的低下了头。

任燕暗自一惊,一股凉气从心底乍然而起,冷飕飕的带着怨尤中缠夹着忌恨不己的丧乱之情,使她周身不寒而栗,她动也不动地呆滞着出神,脑子里纷至沓来的对人情寒暖的悲叹、对世态炎凉的感喟,就似一台快要报废了的机器,震耳欲聋的噪音搅得隐隐生痛。她很是心灰意懒地僵愣了一阵子,内心深处一种强烈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愿望又很顽强地滋生,伴随着眼里两颗晶莹的泪珠悄悄地溢出,使她骤然间就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异常坚定起来,她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带着一双痴情迷恋的泪眼,带着一面孔染浸在融融室光中的祈盼与焦急之情,情意绵绵的注视着杜若,“你 ……你好好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豆腐渣似的女人!”

杜若大吃一惊,浑身骤如煮沸了似的热血沸腾,连胸前隐微的毛细血管也一下子贲张开来,使他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的发起憷来过去他为了多看她一眼就遭她白眼遭她憎恨的双眸如今媚眼如丝的含着一股炽烈的情欲,过去他为了与她多呆一会儿就被她冷若冰霜的扫地出门的双颊如今更是热情如火的泛着一缕醒豁的潮红。那在往昔曾使他壮志凌云誓死也要攀越的折辱人的文化优越感己消失不见,那在过去曾令他不顾脸面拼命也要占有的招惹人的女姓自豪感也荡然无存。她现在裸显出来的恰似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她现在要奉献给他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色念未消花心犹在的肉体,她如一朵花英正艳时的丰姿早被别人狂蜂恋蜜似的糟蹋个殆尽,她如十分春色撩人时的艳质也早被别人怀尽了山盟野誓变尽了朝云暮雨,如今空荡荡的枝头早己香消翠减得只剩下几茎颓枝败叶,如今春意阑珊的空谷也早己颜落色衰得只残存几处寂寞花红。然而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异想天开的要将这种颓枝败叶当作金相玉质转赠与他,竟然厚颜无耻的要将这种寂寞花红当成福地洞天奉献于他。说白了,还不是潜意识中高高在上的市民情结在作崇,念兹在兹她是城里人、有文化、出落得人见人爱;杜若是乡下人,贱,给个鸡毛不嫌轻,给个磨盘不嫌重,没准儿给堆狗屎巴巴还会当堆糍粑团团呢!

杜若顿觉怒气攻心,蛰伏在骨子里的一股怨气这时也快速地在周身涌动起来,使他脸发红,手发抖,双眼红殷殷的似喷出火来,他迅疾从水池边蹿起身,挥掌就朝任燕泪痕犹在的左脸上扇去,“我叫你贱,我叫你贱,你这么个把自己最神圣的东西随便给人糟蹋,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随便给人当抹桌布的无耻货!”

任燕一阵错愕,泪水顿如涔涔雨点似的滚下眼角,红了半边的脸颊却出奇地开绽出笑颜来,唇边也更见娇媚地漾起一圈甜甜的笑纹 ……

杜若一时惊疑,举起的手掌又蔫蔫地垂了下来,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腹中一股更浓更重的鄙薄与憎恶之情却于此时潮水似的冲向脑门,使他又阴森森的紧绷着脸,毫不见怜的凸瞪着眼睛,挥掌就朝任燕的右脸上打去,“我叫你笑,我叫你笑,你这么个把眼睛长在后脑勺上无情无义,把心眼挟在胳肢窝里无行无德的下jian货!”

任燕“呀”的一声惊叫,任泪水肆意漫过不停抽搐的嘴唇,然而少时她又全身猛地一抖,红肿不堪的脸上泛着一股凄迷得使人心碎的幽怨,奋力扑在杜若的身上,“你打吧,你打吧,我无耻,我下贱,我最不要脸了,这总该遂你的意、如你的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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