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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刀锋(出书版) 第72节(第2 /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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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汴水岸边,王环终于明白了这条河在柴荣眼里的意义。这条河不仅将成为连接中原与江南的物资、经济命脉,更将成为征战四方的通途大道。后梁雄主朱温两次以重兵攻击淮南而不果,后唐战神李存勖灭后梁尚且夹河苦战,对淮南更是不敢妄动,是因为他们只知道马上得天下,而没有看到水军的妙用。王环不仅对柴荣深深叹服。这位三十多岁的皇帝头脑之深邃,眼光之长远,早已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王环毫不怀疑,假以时日,乱世必将终结于此人之手。

而此时,开封皇宫内,柴荣正召集群臣商议进攻南唐的大计。得知皇帝即将发动对江淮的全面攻击,这一次却没有人反对。高平、关西两次战役,反对的人都占了绝对多数,德高望重的冯道甚至敢当面说出“陛下未可比唐太宗”这样的话。但最后的结局却让所有反对的人大跌眼镜。有了这两次堪称辉煌的大胜,柴荣的威望达到了顶峰。再没有人敢质疑皇帝的决定。现在的问题,不是是否出兵,而是由谁来担任这场战争的主帅。虽然南唐内部腐朽,乱象重生,但谁都不敢轻视他的战力。要知道,自朱温以来,中原对淮南的屡次征讨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必将是一场胜负难料的恶战。

“谁愿领兵为我征讨淮南?”柴荣微笑着环视群臣。一片肃静。关西之战,王溥曾主动荐将,战事不利时一度相当被动。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再敢轻易站出来。

见无人应声,柴荣却并不在意。他指着江淮地图,徐徐道:“南唐据有淮水之险,坐拥甲兵数十万,实力不可谓不强。自梁以来,中原对淮南用兵,几无胜绩。此番南征,定然不会一帆风顺。恶战在所难免。”柴荣抬起头,目光炯炯。“但今日之南唐,国主昏庸,用人失当,朝政不修,军备废弛,早已失却了当年开国时的锐气。其四邻诸国吴越、荆南、楚,无不对其恨之入骨。只要我军善用形势,用兵得法,夺取江淮之地当有胜算!”皇帝说完这番鼓舞人心的话,众人依然面无表情,无人应声。

柴荣觉得心头有些恼怒。天下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天下,百姓更不是他一个人的百姓。危急存亡之秋,国运转折之时,竟无人敢站出来为他冲锋陷阵。“既然你们现在都不敢领命,也罢,诸位先回去斟酌考虑吧!”柴荣叹了口气,挥挥手:“散朝!”

但这样的局面却在李昪死后开始逆转。李昪的儿子李璟也许是一位颇有才华的文人,但绝不是一位称职的治国者。李璟继位后,要么重用跟他志同道合的文人骚客,如韩熙载、冯延巳等人;要么提拔以阿谀奉承为能事的奸佞小人,如陈觉、魏岑等人。而这些人大多是在江淮经营多年的旧僚,关系盘根错节,又贪得无厌,常常为了一丁点利益互相攻击。以宰相宋齐丘、冯延巳为首的“宋党”与中书舍人韩熙载为首的“韩党”,党争尤其激烈。“韩党”痛骂“宋党”是奸佞小人,“宋党”则反唇相讥说对方“嗜酒猖狂”。如此乱象,李璟却充耳不闻,听之任之。南唐朝堂上,天天内斗不止,哪里还有人安心治理国家。

李璟虽然没有什么治国之才,野心却不小。在冯延巳、陈觉等人的怂恿下,他彻底抛弃了父亲定下的守土养民的政策,大举对外用兵。不久,李璟出兵攻打盘踞在福建一带的闽国,先后攻占建、汀、泉、漳四州。南唐虽然灭掉了闽国,但并未能建立起有效的统治,各支残余势力不断乘隙起兵闹事,抢夺地盘,战火连绵不断。南唐耗费了大量金钱,伤亡兵士数万人,却背负起一个巨大的麻烦。公元947年,契丹大举南下,攻陷开封,后晋灭亡。此时中原无主,正是南唐挥师中原的大好时机,但南唐军主力却陷于闽地战事不能自拔,无暇北顾,失去了问鼎中原的战略机遇。

公元951年,南楚发生内乱,南唐乘机出兵攻打,攻破其都城潭州(今湖南长沙)。但企图浑水摸鱼的却不止南唐一家。不久,南汉皇帝刘晟也乘乱出兵,攻入楚地。唐、汉两军混战一团,战事陷入僵局。为了支撑楚地战事,南唐军队在当地大肆搜刮,横征暴敛,企图“以战养战”,导致楚人纷纷起兵自保。南楚旧将刘言集结了一支军队,连续击败唐军。内忧外患之下,南唐军队不得不狼狈而回。耗费了大量军力财力的征楚之战以失败收场。

但李璟的自我感觉却很好,军队在外苦战,自己却成天饮酒作赋,逍遥快活,肆意地挥霍着他父亲节俭勤政积累下来的国力财力。而冯延巳甚至把这当做奉承拍马的资本,对人便吹嘘:“想当年,先主李昪丧师数千人,就吃不下饭,叹息十天半月,这算什么帝王,完全是一个地道的庄稼汉,怎能成就天下的大事?而当今主上,数万军队在外打仗,也不放在心上,照样天天宴乐击鞠,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主!”

有这样的皇帝和宰相,上行下效,整个南唐官场,弥漫着朽腐奢靡之气。各级地方官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奢侈享乐。靠近后周的淮南地区尤为严重。壕州节度使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专门豢养了一批无赖,大肆抢掠美女、良田,本州的抢光了甚至越过淮河进入后周境内为非作歹。寿州节度使则拿着鸡毛当令箭,以加强军备为名,强迫境内百姓贱价出售良田,征为己用。在各级官吏的横征暴敛下,江淮百姓怨声裁道,实在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偷渡淮河逃往后周。曾经强盛富庶的南唐政权,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种种迹象告诉柴荣,攻击江淮的机会已经成熟。

夜已经很深了。符皇后有些忧虑地看着烛火下仍对着地图伏案苦思的丈夫。她终于不忍,起身轻轻走到柴荣身边,抚着他的肩头,柔声道:“夜已深了,陛下何不早些歇息?”柴荣拍拍符皇后的手背,叹道:“今日朝堂上,朕决意对南唐用兵,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主动领兵出征。是以忧虑,正苦思南征之事。”

“陛下要发兵江淮?”符皇后惊讶地问道。柴荣点点头。“江淮水网纵横。如今入冬,正是枯水之时,此时出兵,正当其时!”“征蜀之战刚刚结束。关西新平之地尚未安定,西征军队还未班师,如今又起战事,是不是太急了?”符皇后的额头微微一皱。柴荣哼了一声:“兵者诡道,岂能拘泥常理。皇后虽然聪慧,毕竟不懂征战之事,此事何需皇后多虑?”符皇后脸颊一红,有些赌气地说:“记得先帝临终之时,曾嘱咐陛下刚者易折,欲速不达,凡事不可过于急躁。陛下莫非忘了?”柴荣面色一变,看了看皇后,终于忍住没有发火。他转过头,默默看着窗外,良久不语。天际之上,银河倒悬,星光万点。柴荣仰天长叹:“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冲?人生如白驹过隙,天下之势瞬息万变,国土沦丧之耻一日不雪,我一日不得安睡!”

“陛下!大学士李谷求见!”门外忽然响起了内侍的声音。柴荣骤然转忧为喜,笑道:“李谷夤夜求见,南征之事已有转机了!”话音未落,已匆匆而去。熏香缭绕的寝宫里,只剩下符皇后孤单一人。

枯坐半晌,符皇后的眼光落到了那卷地图上。她一眼便看到了柴荣用朱笔勾红的那条河:汴水。不知道为什么,符皇后忽然想起了白居易那首千肠百转的《长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符皇后呆呆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竟已玉容寂寞泪阑干。

晚风中的汴水,微波粼粼,水声清越。河道两岸,通红的灯笼连绵数十里,摇曳生辉,几只晚归的小船正迎着微红的灯光溯河而上。此时的汴水,宁静平和,缓缓流过这片受她滋养的土地。柴荣正静静地站在汴水边。轻柔的风拂过他消瘦坚毅的脸,拂起洁白宽大的衣袍。满天繁星,光华如水,洒满了他全身,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王将军是河北真定人吧?”柴荣微笑道。他的身边站着不久前刚被封为骁卫大将军的后蜀降将王环。一听皇帝发问,王环立即答道:“正是。”“燕赵之地,自古出名将。怪不得王将军如此晓勇善战。”柴荣话锋一转,忽又道:“将军对汴水可有研究?”“臣自从军以来,常年驻守关西,对中原委实不甚了解。此次随陛下回京,才第一次见到这条汴水。”柴荣指着河水,缓缓道:“此水是当年隋朝开凿的大运河的一部分,属通济渠东段。发于荥阳大周山洛口,横贯开封全城,折东南而出,经宿州,与泗水相合、汇入淮水。因为这条河水,将中原与江淮相连,可谓中原命脉。自梁以来,历代建都于开封而弃长安,正是因为有这条河的缘故啊!”

王环有些纳闷。皇帝日理万机,为什么还要带他来汴水旁,悠然和他谈论这条河水的历史?“当年隋炀帝倾举国之力开凿运河,穷尽人力物力,终引起天下沸腾,四方造反,开国短短三十余年便告覆亡。可叹隋炀帝坐着盛大的龙舟,风光无限地沿着运河下江南,却再也没有回来。”

“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锦帆未落干戈起,惆怅龙舟更不回。”听柴荣如此一说,王环不由想起了这首咏史诗。柴荣点点头。他转过头,看着王环,眼里闪动着激越的光芒。“不过,如今我却想沿着这条河再下一次江南!”王环愣了。江南,那不正是中原宿敌南唐的地盘吗?莫非……王环脱口而出:“莫非陛下将要对江淮用兵?”柴荣笑了起来。他拍了拍王环的肩头:“将军还记得那天我给你敬酒之时,说要交一个重任给你。现在,是时候了!”王环当即拜倒在地:“陛下请下令吧,环虽不才,但一定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数天后,开封城西的汴水岸边,一座规模巨大的工房动工了。王环亲率精兵四面封锁,现场督工。工房里灯火通明,昼夜不息。工地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人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只有王环心里清楚,很快,这里将成为后周水师的大本营。这是柴荣亲自交给他的机密任务:为新组建的后周水师打造战舰。要不了多久,数百艘战船将横空出世,载着后周精兵,顺汴水而下,直扑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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